&esp;&esp;此时的榻边,祁燃微拧着眉头一言不发,手里拿着蒲扇帮江寒之扇风。
&esp;&esp;“大夫来了,大夫来了。”管家江叔匆匆跑了进来,身后跟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。
&esp;&esp;江母一听说大夫来了,忙推开丈夫,主动朝大夫介绍起了江寒之的病情:“洄儿素来体弱,章大夫您是知道的。那日被他爹踹了一脚晕了一回,今日又从学堂一路走回来,人刚到家就这样了……”
&esp;&esp;“我那日是失手,并非……”江父还想辩解。
&esp;&esp;“两位莫要着急,江管家已经同我说过了,先待我替小公子诊诊脉。”
&esp;&esp;祁燃见大夫来了,这才闪到一旁,手里的蒲扇却没停。
&esp;&esp;章大夫倒是沉得住气,先是查看了江寒之的面色,又诊了脉,末了详细询问了江寒之发作时的症状和表现。
&esp;&esp;“问题不大,小公子应是中了暑气。将他衣裳解开散散热,再拿布巾沾了凉水擦拭腋下、脖子周围和大腿根附近。如今天气热了,小公子身体底子又不好,怕冷怕热,府里最好备着降暑的绿豆汤,得空就给他喝一碗。”
&esp;&esp;“要不要开点药啊?”江母问。
&esp;&esp;“我那日不小心踢的那一脚,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?”江父也颇为紧张。
&esp;&esp;章大夫失笑,“将军放心,您那一脚并无大碍,若是您不放心,我再给他开一副护心汤。”
&esp;&esp;“开开开,劳烦章大夫了。”江母忙道。
&esp;&esp;不多时,小安便端来了凉水,江母亲自拿了布巾帮江寒之擦身,祁燃则始终守在一旁,手里的蒲扇一直没停过。
&esp;&esp;“瞧你都出汗了,可别累得像洄儿一样也中了暑气。”江母又取了块布巾递给祁燃。
&esp;&esp;祁燃接过布巾,问道:“伯母,洄儿弟弟身体一直不好吗?”
&esp;&esp;“他三岁那年生了一场时疫,身体没养好,怕冷又怕热,隔三差五就生病。”江母叹了口气:“不过大夫说了,等长大了慢慢就好了,不用担心。”
&esp;&esp;祁燃目光落在江寒之苍白的小脸上,只点了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
&esp;&esp;江寒之这一觉睡得很沉,似乎连意识都抽离了身体。
&esp;&esp;他起先只觉得又闷又热,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,后来却又觉得周身寒风凛冽,似是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方边境。
&esp;&esp;他又做了个梦。
&esp;&esp;那是他梦到过许多次的场景,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。梦里他骑在马上,被一箭射中心口,继而失去平衡跌落马下。以往每当这个时刻,他的梦境都会变得恍惚不清,继而开始出现很多细碎的画面,有时是大营,有时是战场废墟,有时是营中的演武场。
&esp;&esp;但这天晚上的梦境,在他被箭射中的时候却没有停止,也没有变换场景。于是,摔落在马下的他,看到了那支箭的来处……
&esp;&esp;那支箭,是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射出的,准确的说从大宴军的后方。只是因为江寒之中箭时马头冲着侧后方,所以才能看清箭的来处。
&esp;&esp;他们是一路追赶溃兵至此,江寒之又是一马当先冲入的战场,背后不该有敌人。
&esp;&esp;此前他从未细想过,毕竟任谁也不会无端去揣测同生共死的弟兄。可如今一旦有了怀疑,更多的细节便一一浮上心头:他当时追赶的溃兵是护卫对军主帅的亲随,他们中应该都是近战的高手,不该有弓箭手。
&esp;&esp;况且弓箭手是远程兵,不会落在最后,更不可能越过追赶的大宴军,落在他们后方。
&esp;&esp;从那个方向射来的箭,只有一个可能……
&esp;&esp;江寒之只觉彻骨的冰凉自心口一点点蔓延,继而没过他的四肢百骸,几乎要将他拖入无尽的寒冷中。
&esp;&esp;他在北境待了那么多年,从未像此刻这般冷过。
&esp;&esp;他浴血奋战,斩落敌首,换来的竟是一支冷箭?
&esp;&esp;江寒之猛然惊醒,眼底满是戾气。
&esp;&esp;“洄儿弟弟?”
&esp;&esp;“嗯?”
&esp;&esp;江寒之睁开眼睛,这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江府。他扭过头去,正对上了祁燃那直愣愣的目光,少年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。
&esp;&esp;“做噩梦了?”祁燃问他。